今天开始给大家讲的是一些有关西藏佛教历史的故事,当然不全是历史,因为他们的历史就是史实和神话传说掺杂的杂拌儿,尤其是关于佛教的,神神叨叨,所以总题目是《吐蕃佛教的神叨事儿》。里面讲的内容,大家一看就能分辨出哪些是史实哪些是传说,我也就不过多解释,特别要说明的是,即使是看上去象史实的部分也是不好确定其可靠性,或者说无从判定其真实性,大家只当故事看看,知道些典故、图个乐子就罢了。另外,关于吐蕃的历史传说和其中的人物名称,各书里都不一样,非常纷异,我只能选一种比较常见的采用,连带着说说一些另外的说法和称谓,也不能全面,这个大家只能见谅了。
大家知道,西藏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奇葩,不说别的,单说对佛教的信仰程度,就足以使我们这些人雾霾,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藏人的全部精神寄托全在这上面。
以前西藏人民(贵族除外)的生活普遍窘困,或者说是比较痛苦,藏地崇拜广泛的佛教神祇不是释迦牟尼等佛祖,而是观世音菩萨,为什么呢?因为该菩萨大慈大悲能救苦救难,从一个侧面来说呢,也可以反映出藏地民众期盼能得拯救的愿望很强烈,因为他们的生活的确很艰难困苦。虽然如此,他们精神上却一点不穷,也很快乐,积极供奉顶礼佛法,他们的生活日不聊生,但寺院都金碧辉煌而且数量众多,很多寺院本来就是王宫,如著名的布达拉宫就是,因为他们政教合一,所以藏地最好的建筑不是政府大院,而是林立的寺庙。里面的佛像、法器也是金山银海、堆玉铺珠,奇珍异宝难以胜计,建五世达赖塔用黄金可以超过3700公斤,可以说藏地的财富基本上都积累在寺院里。因为他们把现实生活放在第二位,把精神需求和对来世的向往放在第一位,把自己用血汗甚至是生命换来的财富送到寺庙里就是积福积德,死后就可以进入极乐天国,来生就可以享受幸福——这是倾家荡产花钱买“来生”的幸福。
漫漫朝圣路上,磕等身长头的用经年、数年的时间,五体投地一步一步拜到拉萨;险恶转山途中,只靠简陋的行囊,用数月或经年的时间围着巨大的雪山转圈,朝圣、转山路上时见白骨。这都是极度虔诚的信仰而创造的惊人之举,到达目的地的就是为自己进入极乐的“天国”打开道路,为幸福的“来生”积累了资本;死在路上的就是升华了灵魂,提前进入天国享受极乐去了。根据佛教的理论,今生受苦来世就享福,今生受得苦越大,来生享的福就越大,现在受苦是为来世享福打基础的,因此佛教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精神食粮和心灵慰藉,也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和力量,所以即使是挨饿受冻、穷苦一生,也要积极供养寺庙;即使是在人间地狱里煎熬、丢掉性命,也仍然甘之如饴——这是玩命为“来生”拼幸福。
我说这些,绝无谤佛之意,只是觉得这些行为,是象我这样无信仰、无信念、无追求的人永远理解不了、永远琢磨不透的谜!除了赞叹和惊叹之外,没有他话好讲了。
这就是佛教的高明之处,它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可以想象得到却看不见、摸不着、不可证明其有无的“天国”和“来生”,而且说与“现世”、与“今生”、与佛教密切相关。正因为它的不可实证性,人们无法推翻它的理论,他们用这种思想出来的周密理论为自己换来了广阔优裕的生存空间和不可估量的物质财富。对于信仰者来说,“天国”、“来生”就是精神与心灵的乐土,它远比真金白银、锦衣玉食宝贵得多。正像马克思老先生说的:“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的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他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见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在马克思的话里,宗教如鸦片一样都是好东西,被压迫的生灵(人民)在苦难中可以通过它来得到精神和心灵的慰藉,其意思和我党教育我们的意思正好相反。西藏就是这么一个历经千年浸泡在浓厚佛教氛围中的奇妙世界,佛教已经成了它的灵魂。
藏地最有名的古代王朝就是吐蕃,佛教也就是在吐蕃帝国时期传入并兴起的。
吐蕃的历史,据藏地文献记载那可是源远流长了,他们的国王称为“赞普”,一般解释是“赞”为“雄强”的意思,“普”是“丈夫”,也就是成年男子的意思,搁现在说就是最牛逼的男人,也简称“赞”。其实“赞”本是藏地原始民间崇拜中的一种妖魔,因它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令人敬畏,所以才有了“雄强”意并被用为王称。“赞普”在一些蒙古文献里称为“合罕”,也就是“可汗”,本义是“神灵”、“上天”,后来用为君主之义,所以有的汉文文献里就直接翻译为“王”。
从第一位赞普聂赤赞普开始,经过了什么“天赤七王”、“上丁二王”、“中列六王”等等一系列的王,到帝国时期的首王松赞干布,已经经历了33王,只是他们的这些历史大多不可靠,比如天赤七王、上丁二王等等都属于神话传说时代,其人其事之有无根本没法实证。史学界一般认为吐蕃进入有史时代是囊日论赞(又译为“南日松赞”、“朗日论赞”等)时期,他是松赞干布的老爸。而吐蕃最早的宗教是苯波教,也称苯教,是没有佛教的。
佛教是什么时候传入西藏的?一般藏传佛教的典籍里讲,是在吐蕃王朝第27任国王拉托托日年赞时期(约当公元4世纪,333年左右)传入西藏。而当时的情况,据藏地文献《第吴宗派源流》的记载,说在拉托托日年赞时期,他在雍布拉岗王宫的时候,从天空降下来黄金的《百拜忏悔经》和一尊绿松石的四层小宝塔,当时的人们知道这是一个神奇的宗教法物,又十分精美,所以就用黄金、绿松石等宝物作为陪衬,把它供奉起来。而据《青史》、《西藏王臣记》的说法,降下来的佛经不止一种,还有《旃檀嘛呢罗尼》、《诸佛菩萨名称经》等,《嘛呢宝训集》里说还有《宝箧经》、《十二缘起经》和《十善经》等,总之不是一种两种,而是一批佛经,这就表示此时有佛教传入。
但是,这事儿一直有争议,很多学者不承认这时有佛教传入,比如《青史》里就记载,奈巴班智达就对此事做过说明,说因为当时的苯波教意乐天空,所以从天而降的说法是出自苯波教徒之口。实际上,这些佛法是由班智达洛生措(慧心护)和译师黎第生从印度带到吐蕃的。可是,当时的吐蕃没有文字,连国王都不认字,也无法理解这些佛经的意思,佛学在藏地没法传播,班智达和译师看混不下去,就返回印度去了。所谓的“班智达”就是精通经文的经师,梵文的意思是“博学的”、“智慧的”。这就是说在拉托托日年赞时期,的确有印度来的佛教僧人带着经卷、法器到吐蕃混过,但是混不下去,回去了,那么说这个时候佛教传入吐蕃的说服力就不强。《西藏王臣记》里说当时人们不解那些从天而降的佛经,空中就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说:“过五代后,将有能解斯义者出世”,这是一个预言。
吐蕃真正的佛教传入,是在第33任赞普松赞干布时期(公元7世纪中叶),拉托托日年赞与松赞干布之间正好隔了5代赞普,和上面说的那个预言相符。松赞干布实际上是吐蕃王朝的立国之君,也就是开国皇帝,他继承他老爸囊日论赞的遗志,大肆用兵,四处征伐,拼命扩张,征服、兼并了很多国家,基本上统一了西藏,建立了强大的吐蕃帝国,他在吐蕃佛教史上也是开创性人物,《西藏王臣记》引法主?索南扎巴的话说:“法王(即松赞干布)在位时,方是佛教之初始”,应该是靠谱的。
首先,松赞干布的一大功业就是他创制了藏文,在他16岁时,先派图密阿努惹达之子图密桑布札及其随从共十人(一说是十六人),到印度学习语言文字,学成回来之后,在拉萨的玛茹觉王宫,结合吐蕃语音创制了拥有三十个辅音字母和以阿音为首的四个元音字母的吐蕃文字,其字形参照印度迦什弥罗文字而创制,同时撰写了《字音》等八部语法书,藏文就诞生了。图密阿努惹达在《西藏王臣记》里作“涅?吐米阿鲁”,涅是地名,吐米是氏名,阿鲁是人名;图密桑布札或译“吞弥桑布札”、“通米桑布札”,《蒙古源流》作“通密伞布喇诺延”,《译师?大班智达遗教》里载属于通氏牦牛部落家族,“通”为地名,在西藏尼木县。其实,藏地的图密桑布札和汉地的苍颉一样,都是传说中的文字创造者,是否是史实还一直有争论。总之,现在史家们公认的就是松赞干布时期创制了藏文并得以推广,为后来佛经的传播提供了条件。
其次,松赞干布开始引进藏地以外的佛教学者,大量翻译佛经,比如《贤者喜宴》里就记载,松赞干布迎请印度的格萨热大师和婆罗门香噶热、克什米尔的达努、尼泊尔的希玛祖、汉地的和尚玛哈德哇切(又称“大天寿和尚”)等佛教高僧大德到吐蕃;他还亲自同翻译家图密桑布札以及助译者达玛果夏和拉隆多杰贝等一起,翻译了《集密宝顶陀罗尼》、《月灯》、《宝云》、《十万般若波罗密多经》等佛经,此外还重点翻译了大悲观音菩萨之显密经典二十一部;同时,大肆迎请佛教供品,主要是佛像。据《红史》的记载,松赞干布当时从印度南部迎请了一尊被称为从旃檀蛇心树中自然形成的十一面观音像;松赞干布在大臣噶尔东赞的撮合下,迎娶了尼泊尔国王俄赛果洽之女赤尊公主(《蒙古源流》里作“巴勒布国主巴喇木巴瓦尔玛合罕之女哲卜尊公主”),她后来被尊为白度母(一说是忿怒度母)的化身,她的陪嫁中请到了释迦牟尼8岁身量相等的世尊不动金刚佛像,以及弥勒法轮像、旃檀度母像等,并为此修建了拉萨的热萨赤囊神殿,也就是大昭寺,用来供奉这些佛像;迎娶唐朝文成公主的同时,请来十二岁等量的释迦牟尼佛像,并为此修建了嘉达热莫切神殿,也就是小昭寺来供奉,文成公主后来被尊为绿度母的化身。其中两尊释迦牟尼佛像非常有名,不仅成为当时吐蕃最珍贵的佛教供奉对象,而且还标志着佛教开始在吐蕃正式传播。
后来有很多关于松赞干布引入佛教、推广佛教的传说,这里不能一一讲述,其中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牵扯到后面的故事,所以这里说一下,该故事见于《蒙古源流》卷二,讲的就是迎请上面说的那尊十一面观音像的故事:
松赞干布本身就是观世音菩萨化身,头顶阿弥陀佛,他弘扬佛法时,想供奉一尊佛像,他心念一动,就从自身里化出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僧人,名字叫噶尔玛谛迪,松赞干布就对这个僧人降旨说:
“在古代拘留孙佛的时候,大慈十一面观世音菩萨从色究竟天下降,来到印度西方的星哈拉海边,化入了一棵蛇心旃檀树的根里。在拘那含牟尼佛的时候树根开始发芽,到迦叶佛的时候长成了一棵大树,到了现在释迦牟尼佛的时候,已经根深叶茂、开花结果。在释迦牟尼佛涅槃的时候,这棵树倒地,被埋在了土里。现在应当取出,把十一面菩萨请来。你到星哈拉海边,将会看到一群伏卧的大象,其中有一头戴着牛黄药耳坠的红鼻子大象,名字叫阿兰扎斡尔达,你把它赶起来,挖开它卧的地面,那棵蛇心旃檀树就在那下面。”
说完了,就派这僧人去找。这个松赞干布化出来的僧人有神通,顷刻就到了星哈拉海边,果然看到一群卧象在树底下乘凉,其中真的有一头戴着牛黄药耳坠的红鼻子大象,上前把它赶开,可那头象不肯走,就站在一旁看着。
僧人在象伏卧地方的地方开挖,果真从土里挖出了旃檀树,要把它劈开,那树里发出了一声叫:“且慢砍!”然后自己裂开了,从那裂口里现出一尊佛像,就是十一面观世音菩萨像,据说这尊佛像是由旃檀树天然形成的,并非出于人工雕琢,单从根雕艺术的角度去看,也是很稀罕的宝贝。
那头阿兰扎斡尔达象看到这情景,气坏了,口出人言,发下了一个恶愿,气哼哼地对那僧人说:“现化你的那位合罕(指松赞干布),昔日乞福的时候曾经把我忘了,现在又来夺了我乘凉的地方并把它挖毁,我要在后来的某一世中,转生成一位权力很大的合罕(即赞普),把你们的宗教给毁坏了!”
僧人把菩萨像请回来,进献给松赞干布,并把象的话告诉了他。
松赞干布说:“是这么回事:过去我的前世曾经是印度国苏喀巴喇公主的儿子,建造了一座沙荣?喀硕尔塔,在塔前乞福的时候,把一头建塔时负土的牛给忘了,没有给它设愿祝福,牛因此大怒,设下了恶愿,转世变成象卧在观世音菩萨之上。因为它在观音像上卧了很久,嫉妒心已经没有了,容易驯服,只不过也要我亲自出马罢了。”
后来阿兰扎斡尔达象在赤德松赞时转世投胎,成了赤德松赞的王子之一,后来即位,就是吐蕃的末世赞普朗达玛,他发动了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毁灭了吐蕃的佛教,并导致了国家的分裂和覆灭。他就是专门为了灭佛而来的,“象”在藏语里是“朗”,所以后人才叫他“朗达玛”。而后来刺杀朗达玛的拉隆贝多,就被认为是松赞干布的化身。
最后,就是大肆兴建佛教寺院,据《汉藏史集》的记载,松赞干布时期,一共修建了108座寺院,不过现在能考察确定的只有十八座,其中包括当时最著名的拉萨大昭寺和小昭寺,以及山南地区的昌珠寺等。据《布顿佛教史》的说法,赤尊公主来到藏地想修建佛寺,遇到的阻力很大,苯波教竭力反对佛教的进入,对兴建寺院进行阻挠,据说有的佛殿刚建到一半,一夜之间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拆毁。赤尊公主为此还受了很多磨难和委屈,于是她就想了个办法,说整个藏地是一个正在仰面睡着的魔女(罗刹女),要想镇服她,就必须在她身体各个部位修建寺庙,这个是根据苯波教信神、畏惧魔女的心理想出来的办法。最后在松赞干布的支持下,一口气在这“魔女”身体的各个部位修建了15座寺庙(后来一些文献里说是文成公主修建的这些寺庙)。
总之吧,从颂赞干布开始传入佛教并崇信,佛教在藏地开始兴起,当然不能说是兴盛,松赞干布时期正是吐蕃剧烈变革时期,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对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领域的改革上,还没有更多精力来传播佛教,所以松赞干布时期,佛教并没在吐蕃真正立足。
松赞干布引入佛教并予以推广,可他的结果不大好。因为当时吐蕃的国教是苯波教,苯波教信徒很排斥佛教,自然也对这位赞布不满,649年(一说是650年),松赞干布被苯教徒刺杀身亡。当然,这是《白史》里的说法,《西藏王臣记》等书里的说法是他的王妃赤尊公主染上了瘟疫,传染给了松赞干布,二人同年去世。《布顿佛教史》里还说松赞干布、赤尊公主、文成公主“三人同时融入大悲观世音像中而逝”,也就是说三人是同时去世的,其实这个说法不准确,文成公主是永隆元年(680年)在逻些城(即拉萨)染上了黑痘病(一种瘟疫)而逝,比松赞干布和赤尊公主多活了30年。
据说在文成公主去世后,吐蕃还发生了一次驱逐僧侣事件。根据敦煌文献《于田教法史》记载,于田(即于阗,在今新疆南部的和田)国一直盛行大乘佛法,在吐蕃松赞干布时期,于田发生了灭佛运动,“于田人为魔所诱,不信圣教,不敬比丘,且凌辱之,抢劫他们的财物,将三宝财物与比丘之粮食、寺庙之土地、奴仆、牲畜等全部抢走。”在这种情况下,僧侣们聚集到杂尔玛寺庙开会商量,最后知道于田呆不下去了,而这个时候恰好吐蕃赞普迎娶了文成公主,崇信佛法,于是他们集体逃到了吐蕃,因为路途艰险、饥寒交迫,很多人死在了中途。到了吐蕃之后,受到了文成公主的善待,修建了一座很大的寺庙供他们居住,一切生活来源都由文成公主供养,他们就在吐蕃传播大乘佛教。后来,“由于群魔侵扰,带来了黑痘和各种疾病”,文成公主传染上了黑痘病去世,于是一些反对佛法的臣民认为这些瘟疫疾病都是这些僧侣带来的灾祸,必须把他们赶走,开始驱逐僧侣,这些僧侣只好再次逃亡,跑到印度的犍陀罗去了(一种说法是于田的灭佛事件是发生在赤德祖赞迎娶金城公主时期,驱逐西域僧侣也是在赤德祖赞时期,见下)。
这故事也说明当时佛教虽然在吐蕃开始传播,可是并非根深蒂固、广大兴盛,对于吐蕃人来说是可有可无,找个借口就能把他们赶走。
在松赞干布之后,贡松贡赞、芒松芒赞、赤都松赞(杜松芒波杰)三代赞普时期,还是苯波教一统江湖,佛教在吐蕃一直滴鼻儿,也不大受王室的重视,时断时续。由于期间也发生了一些反佛、灭佛的运动,佛教受到侵害,比如文成公主带来的释迦牟尼佛像就被埋了起来,所以佛教一直并没有真正得到全面推广和发展。
吐蕃第36任赞普赤德祖赞(公元705-755年在位),汉文献中称“尺带丹珠”,幼名杰祖茹,他大概胡须比较浓重,所以有个外号叫“麦阿聪”(意思是“胡子爷爷”),一些典籍中就称他为“赤德祖赞?麦阿聪”。赤德祖赞时期,佛教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公元710年,赤德祖赞迎娶唐朝金城公主,又重新燃起吐蕃早已中断了的佛教香火。金城公主在吐蕃首先将文成公主带到吐蕃的已埋在地下达几个朝代之久的释迦牟尼佛像起出来移置到大昭寺,并请汉地和尚来供养佛像和管理香火;其次协助赞普为外地受难僧众创造条件以维护他们的宗教信仰,又把在于阗、安西、疏勒、勃律、克什米尔等地因为发生灭佛运动而受难的众僧侣请到吐蕃,安置在寺庙供养。这时佛教才又被王室重视起来,又有所发展。
这时候,僧侣还没有参政议政的现象,但是由于和王室的关系密切,并受到王室的推崇,使当时以信仰苯波教为主的贵族大臣们产生了不满。公元739年,吐蕃发生了一次很大的天花瘟疫,死亡无数,贵族大臣们抓住这个机会,大肆宣扬是佛教传播的恶果,于是就把一批从西域来的僧人驱逐出境;到了755年的时候,大臣中有朗?梅色和末?东则布二人对赤德祖赞不满,想勾结苏毗叛乱,趁赤德祖赞在亚著贝擦城赛马时,二人将他害死,具体死因不明,《吐蕃金石录》根据《唐蕃会盟碑》的说法是下毒,将赤德祖赞毒杀于羊卓巴材之园,活了63岁,由其子13岁的赤松德赞即位。
吐蕃第37任赞普赤松德赞是赤德祖赞与金城公主之子(一说非金城公主所生),公元742年生于吐蕃的札玛,13岁的时候(755年)即位,执政43年,接近半个世纪,死于797年,活了57岁。在赤松德赞刚即位的时候,就怀有扶持佛教的心愿,但当时吐蕃还是苯波教的天下,由于年幼,政权全由大臣玛尚仲巴杰(《青史》中作“玛香”,是赤松德赞的舅舅)和恩兰?达扎路恭(一作达热路恭,汉文献中或称“马重英”)代理,这二位信奉苯波教,反对佛教。执政大臣大论(宰相)玛尚仲巴杰自恃是赞普的舅舅,大权独揽,竭力反对佛教的传播,而恰恰害死赤德祖赞的朗?梅色和末?东则布都是佛教信徒,玛尚抓住这个理由,和一些反佛的贵族大臣发动了一次灭佛运动,制定了禁止佛教的小法律“布琼法典”——吐蕃的法律主要由赞普颁布实行,同时大论也可以制定颁布一些法律,大论制定颁布的法律就被称为“小法律”。布琼法规定:谁信佛教就没收财产,流放到偏远地区。同时拆毁寺庙,丢弃、掩埋佛像,很多佛像被运到芒域(今不丹和西藏的亚东一带)去丢弃,把佛教僧侣全部驱逐出吐蕃,又把一些佛寺改成屠宰场,把宰杀牲畜的皮、内脏挂在佛像上。
据说他们准备把文成公主从汉地带来的释迦牟尼佛像拆下来运回汉地去,可这佛像就奇怪了,从汉地运来的时候,只用一名武士就把能它抱动,可现在很多人都弄不动,就用皮绳子做了一个网兜套住佛像,动用了三百人才把它拖到佛殿门口,又动用了一千多人想把它运走,拖到卡查冬对面,就实在搬不动了,再次把这尊著名的佛像推进一条沙沟之中,填土埋上。过了没多久,反佛大臣那囊氏的墀托杰脱在平坝得了怪病,身体燃烧(大概是发高烧),昏迷不醒,后来后背裂开而死;久若氏的杰桑洁恭,也得了怪病,舌头、手脚都抽搐卷曲,由硬变软,很快死去(一说是焦渴而死),据说这都是毁坏掩埋汉地佛像的报应。这些人害怕了,有人说,归根结底这佛像来自印度,不如把它送回印度去,于是又把佛像掘出来,用两匹骡子驮着往印度送,可走到芒域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只能扔在那里。这次灭佛运动使佛教遭到重创,这是吐蕃佛教史上的第一次灭佛运动。
总起来说,吐蕃佛教的兴衰和政治斗争密不可分,充满了阴谋和杀戮。
赤松德赞成年亲政后,和一些崇佛的大臣密谋策划,准备剪除玛尚仲巴杰等一帮子反佛大臣。
为了对付玛尚,赤松德赞和一些崇佛大臣尚?聂桑喀、桂?赤桑雅拉(尊称“桂甘”,意思是桂老,故或称“老桂氏”,吐蕃“七贤臣”之一)等人策划了一个很周密的谋杀计划。
首先,赤松德赞让桂氏贿赂收买了一批信使、卦师、相士,让他们统一口径,说:“赞普的身体遭到大难,这将会危及政权。”又让他们放出言论说:“解决的办法是,要由赞普的各级大臣中最大的两个臣子,让他们在赞普兴建的墓穴地内闲住三年(一说是三月),祈福祷告,那么大王的寿命和国家政权都可以得增益。”他们把这些话到处散布。
其次,桂氏又向漫游于旅途的旅客们说:“传言舅臣玛尚染了重病,这都是真的!”
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玛尚听到,打击他的精神。果然,玛尚知道了,一天到晚心事重重,将信将疑。
有一天,一个从西部来的老太太(大概也是托儿)遇到了玛尚,假装不认识,瞪着眼睛问他:“据说玛尚大人是赞普后裔的继承者,怜爱全体属民,却身染重病,这是否确实?”
玛尚大惊,自己有病的事儿连西部的人都知道了,心想:“看来我身染重病的事儿是真的了!”
之后,他回到家里,整天卧床不起,也不上朝参政议政了。
他的内眷感到奇怪,问他:“您到底得的啥病?”
玛尚说:“不知道。但是我患病的事儿,全国人都知道了。”
内眷说:“外面那些人的话没定准儿,不足信。”
玛尚就拿过镜子来照,发现自己在短时间内竟然苍老了很多,就叹气说:“国人的话果然是慧眼所出,看得不错啊,确实如此!”更加愁苦烦闷了。他心智一乱,失去了对政局的观察和判断能力,一步一步落入赤松德赞的圈套。
于是,赤松德赞就召集群臣,商量怎么解决自己遭难的事儿。在朝堂上,尚氏、桂氏两个托儿大臣开始一唱一和地演戏。
尚?聂桑喀出来说:“赞普身染重病,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为了赞普的身体安康,国祚昌隆,必须要修行祈祷,而这件事情首辅大臣更应责无旁贷。”
桂?赤桑雅拉起身附和说:“在大王的侍臣之中,以我为大,子孙也都善良。在身份职位上,除了我老桂之外,还有谁比我大呢?所以,应该由我来做这事儿。”
玛尚仲巴杰不知是计,听桂氏说自己地位最大,心里不服,站起来说:“在群臣之中,没有比大论我更大的官职了,应该我去做这事。”
赤松德赞作出很高兴的样子,拍板决定由桂氏和玛尚二人都到墓穴中去为自己健康祈祷,因为原来说好的就是需要两个人。
桂氏事先叫人用鹰鹫的羽毛做了一双靴子穿着,又做了一件马勃(蘑菇)形的斗篷披着,和玛尚仲巴杰来到堆隆丈浦山上,下到为赞普修建的墓穴里,据说里面专门修建了供水系统和通风系统,储存了很多的粮食和衣服。
二人下来之后,桂氏假装四处查看,说“这里做玛尚大人的住处,这里做我的住处,这里存放饮水……”,一边说一边来回走动,想伺机逃出去。
可是玛尚也不傻,怕他跑了,紧紧跟着他,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桂氏急中生智,突然一拍巴掌,往旁边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玛尚回头去看的时候,桂氏撒腿就跑,往墓穴外面爬;玛尚发现了,扑过来抓住他的脚,却抓脱了手,只抓得一把鹰鹫的毛;还没反应过来,桂氏又把马勃斗篷散开扔过来,罩在玛尚头上,玛尚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桂氏趁机爬出来,立刻命人用巨石封住了墓穴口,将玛尚活埋在墓穴里。
赤松德赞和桂氏的做法有点卑鄙下三滥,所以当时就引起了很多臣民的不满,议论纷纷,不过玛尚已经死了,也无可奈何。
干掉了玛尚仲巴杰之后,赤松德赞又找来另一位反佛大臣恩兰?达扎路恭,和他商量兴建桑耶寺之事。达扎路恭是武将,经常领兵作战,被封为元帅,据说他曾经和尚杰结息(尚野息)攻陷过唐都长安,战功赫赫,但是脾气暴躁,他听说赤松德赞要兴佛,把藤条马鞭子摔在地上,大声说:“修建神殿(指桑耶寺)是佛教的事情,我不喜欢这事儿,我是信奉苯波教的!”
赤松德赞大怒,你NND!太拿赞普不当干部了!让两个人把达扎路恭捆起来,用带刺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然后流放到了北方荒远的绿地去。两位反佛势力的大佬都被干掉,这么一来,反佛势力立刻噤若寒蝉,虽然没被清理,但至少暂时不敢折腾了。
剪除了反佛的主要势力,赤松德赞立刻下令废除了灭佛的小法律,推行了一些崇佛措施,其实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想通过推行佛教黜除那些把持朝政的信奉苯教的贵族大臣,加强王权。他最大的功业是到尼泊尔迎来了两个大师:一个是印度的佛学大师寂护,一个是从一个叫“拘勒雪”的岩洞中迎请来的白玛炯乃(一译贝玛迥内),也就是藏传佛教中赫赫有名的莲花生大师。
寂护,又译为“静命”、“禅怛罗乞答”,藏地文献里又称他为“希瓦措”或“菩提萨埵”(简称即“菩萨”),是今印度比哈尔邦人(今孟加拉地区),是当地著名的萨霍尔王之子,因为对佛教有浓厚兴趣和虔诚信仰,成年后在那烂陀寺依止智藏论师出家,并很快受了具足戒,为大乘佛教自续中观派创始人清辨的五传弟子。他在佛学上追求大乘中观思想,因而他在佛教内部学派中属于大乘中观派,由于得到名师的指导和经过自己的勤奋,寂护后来成为一名著名的中观自续派论师,在显密中属于显教,在当时印度佛教界以精于因明而非常有名。
赤德松赞的大臣巴塞囊到尼泊尔学习佛法的时候闻寂护大名,回来极力向赞普推荐,赤松德赞就想把他请到吐蕃来。可是当时印度、尼泊尔流行一种很厉害的“密法”,说白了就是一种原始古老的黑暗巫术,善于这种“密法”的人就是会咒语的咒师,或者说是巫师,据说法力很厉害,不但可以降妖除魔、祛凶避邪,还能驱使妖魔招致灾祸、杀人于无形。吐蕃臣民非常害怕这种咒师,尤其是贵族大臣们怕寂护就是这种咒师,来了要受制于他,所以不同意。后来在赤松德赞的力主下,派了人去考察了解,发现寂护的确是一位纯正的佛学大师,不是这种咒师,才同意把他请到了吐蕃。
寂护在吐蕃居留了四年,主要是在逻些(拉萨)翻译佛经、讲授佛法,为吐蕃佛教作出了很大贡献。后来因为吐蕃发生了冰雹、瘟疫和雷击等灾害,信奉苯波教的大臣们就造谣说是因为佛法传播的结果,要求把寂护逐出吐蕃。赤松德赞也顶不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只好同意把寂护送回到了尼泊尔。
寂护很生气,在临走的时候,向赤松德赞推荐了一位真的会咒语的佛学大师,就是莲花生。莲花生是寂护的妹夫,精通咒语,寂护推荐他,目的就是想利用他的长处来和以咒语法术著称的苯波教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