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是一个富有科学实证精神与批判精神的理性宗教,因为佛教正法所宣说的解 脱智慧与实相智慧,完全符合有情生命与器世间所涉及现象界与实相界的事实真相, 因此佛教实证与批判的内涵是函盖一切世间法与出世间法。所以佛教经典中经常可见 释迦牟尼佛劝说众生“宜舍此恶邪见”1、“ 不邪见”2,乃至为救护众生而劝告佛弟 子“勤破邪见”3、“ 胜智摧邪智”4;也就是以实证第八识如来藏心的解脱智慧与实 相智慧,批判摧灭偏邪而不符法界实相的错误见解,以期利他与自利。这是大乘佛教 独有的殊胜智慧,不但不共于二乘圣者5,也不共于一切外道、宗教或纯粹的学术研 究。
在大乘佛教的不同宗派中,都可以看到以同样的实证精神与批判精神作为核心价 值。例如唯识宗6 的玄奘大师在《成唯识论》中主张“若不摧邪难以显正”7,或如 中国禅宗许多证悟祖师“拈提古今”8,都是具体的案例。玄奘大师与禅宗祖师们之所以能够摧邪显正、拈提古今,就是因为实证第八识如来藏心,甚至因此发起唯识种 智智慧。特别是禅宗所强调明心与见性的实证,正是佛教之贤圣能够以“胜智摧邪智” 的智慧根源。9
然而,也有假冒佛教的外道宗派,错以为辨正佛教义理的能力,系来自于学术式 的、思辩式的、固定问答式的“辩经训练”10,并以此自豪。例如,西藏流亡到印度 的达赖伪政府所弘传本质只是双身法与鬼神信仰的“藏传佛教”,却将佛教的批判精 神与批判能力,错误地归属于“辩经训练”。其实,佛法中以“胜智摧邪智”的智慧 与能力,并不是透过类似达赖喇嘛所设立达兰萨拉辩经学院的“辩经训练”而来;而 是以科学实证的精神与方法验证蕴处界的虚妄不实,以及蕴处界之上别有第八识如来 藏心真实存在;因此实证解脱智慧与实相智慧而发起择法眼,与学术训练、思辩训练 或问答训练毫无关系。
继承自应成派中观的六识论思想而作的辩经训练,无论如何训练思辩、研究与问 答,终不离六识虚妄的言语境界11,终不离夜夜自我断灭的虚妄境界,如何可能解脱 生死流转?不能解脱生死,又有何殊胜之处而能胜他呢?因此依于辩经训练之“藏传 佛教”,于双身法之邪淫或六识之断灭等本质,终不能自辩而无法使之转变为清净、 常住。如此依于虚妄六识所建立的辩经训练,何有批判及自省之能力可言?如此依于 人类有情皆能实证的六识论,与外道凡夫并无不同,而没有任何殊胜的智慧可言。如 此同于外道凡夫的辩经训练,显然没有不共于外道凡夫的解脱智慧与实相智慧,因此可知达赖喇嘛建立达兰萨拉辩经学院所弘扬的“藏传佛教”,根本不属于佛教的任何 宗派,其实只是贪著世间淫欲而迷信鬼神的喇嘛教。
由于大乘佛教从天竺流传至东土,并在震旦从唐宋二代以降,以生动活泼的禅宗 面貌,开展出兴盛的大乘文化。而禅宗不但标举明心见性的实证目标,并且展现“拈 提古今”的批判精神,因此禅宗文化颇能代表大乘佛教实证与批判的核心精神。然而 批判精神却不能离开佛教实证的前提而存在,若离佛教实证的前提,则是落入纯学术 想像之中。如同日本“批判佛教”松本史朗之类,就是犯下这个过失,使他们对正统 佛教的批判沦落到荒谬绝伦的地步。由此之故,本期学报以“中国禅宗、批判佛教” 作为主题,并且采用三篇相关的论文如下:
1、中国禅宗探源—并略论三乘圣者同闻大乘经典(蔡礼政)
2、以实证佛学探究中国禅宗的禅法传承本质—以萧平实老师的义学主张为范 式(张志成)
3、“批判佛教”思潮之“基体”论谬误剖析(袁经文)
蔡礼政著作的〈中国禅宗探源—并略论三乘圣者同闻大乘经典〉,系以《阿含 经》为文献证据,证明中国大乘禅宗源流自《阿含经》结集12 前由佛陀亲口所宣说。 作者首先引用《中阿含经》的《蜜丸喻经》提出实证性批判(positivist criticism),作 为解读佛教经典的方法论。作者认为只有亲自实证法界实相,再运用实证所得的解脱 智慧与实相智慧,才能够对于佛教经典中种种“略说”有正确的理解,才能够具备批 判的能力;相对的,目前学术界常用文本批判(text criticism)的方法,而没有任何 实证的智慧,则不但不能正确解读经典中的“略说”,也常常导致错误的判读与结论。 其中一个严重而显著的例子,就是大乘佛法如果可以溯源于《阿含经》的“略说”, 则逻辑上应该就证明此大乘佛法在《阿含经》结集前,已经由佛陀亲口宣说;可是许 多学者将部派佛教后大乘佛法的复兴溯源于《阿含经》的“略说”,错误地判读《阿 含经》中的声闻教为“初期佛教”,否定大乘佛法是佛陀亲口所说,误指大乘佛法是 释迦佛入灭后的佛弟子所创造,不符四阿含诸经中的教证。因此,作者认为部派佛教 后大乘佛教的再次兴盛,应该称为“大乘复兴”而不应该称为“初期大乘兴起”,唯有“大乘复兴”的说法才是符合史实的历史定位。
对于中国禅宗的源流,该文继续运用实证性批判的方法,举出南北传《阿含经》 所共同记载的鸯掘魔罗追佛事件,其实是一则生动活泼的禅宗公案;对于采用文本批 判方法的学者而言,一则生动活泼而富含深妙佛法妙义的禅宗公案,却仅仅被视为一 则佛典故事而已。对于禅宗公案,一向予人有摸不著头绪之感;作者引用《增壹阿含 经》中关于鸯掘魔罗公案略说的经文,阐释禅宗公案所指示参究法界实相的理路,以 及实证禅宗公案所修断的内涵,揭开禅宗公案千百年来的神秘面纱,可以作为未来禅 学研究的指导方针。
该文不仅诠释禅宗公案的参究理路与修断内容,而且同时以《阿含经》经文举出 大乘“真实禅”与小乘“方便禅思”的不同。显示在佛世时,佛陀不但说小乘禅,也 同时宣说大乘禅,二乘法声闻圣者也同时与闻,证明三乘佛法确实皆是佛陀所亲口宣 说。除此之外,作者极具巧思,从《阿含经》中举出三则生动活泼的禅宗公案,以及 一则野狐公案;并且从禅宗祖师语录中选取相对应的禅宗公案与野狐公案,彼此相互 辉映对照,不但显示中国禅宗确实源流于佛世,亦显得妙趣横生,意味无穷。
该文又另举一则《阿含经》中所载,婆四吒婆罗门尼遥见世尊无量大众围绕说法 而开悟明心的公案,显示结集《阿含经》的声闻圣者与大乘菩萨共同参与佛陀演说般 若经法会的文献证据。《阿含经》中禅宗公案的文献证据,不但证明三乘贤圣同闻大 乘经典的历史事实,同时也证明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佛陀示现禅宗公案令当机的大 乘菩萨开悟明心,而其余与会大众如痴如盲的大乘禅宗,才是佛教中真正的密教,至 于达赖喇嘛所弘传的“藏传佛教”,根本不是佛教,更不是密教。
作者以实证性批判的方法论贯串全文,举出《阿含经》富含禅宗公案文献证据的 史实,使得中国大乘禅宗直接溯源承继自佛陀直接地示现说法,并且对于《阿含经》 富含禅宗公案的历史意义提出极深刻的诠释,建立了中国禅宗不可质疑的佛法地位。 整篇文章的研究方法新颖,处处可见别具只眼的见解,研究成果极为丰硕。该文以新 视角重新解读古文献《阿含经》,为近代禅学研究经常围绕于敦煌文献的解读之外,开 创禅学文献资料的新视角与新领域,亦树立近代中国禅学研究新的里程碑。
张志成著作的〈以实证佛学探究中国禅宗的禅法传承本质—以萧平实老师的义 学主张为范式〉,提出“以实证诠释为本”的方法论贯串全文,以期能够拨开祖统说 依人传递的表相法脉传承事相的迷雾,直探禅法传承的义学本质与实证内涵。作者举 出永嘉玄觉禅师自己悟后由六祖慧能印证,因此被《景德传灯录》列为“第三十三祖慧能大师法嗣”之一。由此可见中国禅宗传承的本质,自古以来皆是以不变的实证内 容─实证第八识如来藏心─作为传承的具体内涵,并且皆以上位菩萨作为禅法的依止 师,而非只依表面上师徒关系而论禅法的传承,指出依法不依人的真正法脉传承,方 属中国佛教的真正传承。
该文同时指出,佛法义学其实是“以实证诠释为本”的实证佛学作为核心;而实 证佛学不是一种思想观念或玄想理论的哲学,而是奠基于真实的证悟第八识如来藏 心。作者举示大乘经论证明实证第八识如来藏心,因此才能发起的般若智慧确实是全 部大乘佛法的核心;而萧平实老师的义学主张也是以实证第八识如来藏为核心,与大 乘经论完全相契相合。因此作者认为萧平实老师主张以实证第八识如来藏作为全部佛 法实证的核心,确实是符于三乘经论所宣说的佛法本质,并且足以作为所有修学佛法 者学习与效法的范式。
该文同时以实证佛学为核心,直指现代佛学学术界探讨佛法与禅宗时,经常以文 献学、考据学、思想史、哲学、语意诠释学等等侧重思想哲理、思想发展史的世间层 面方法来分析研究,但是却忽略实证方法在佛学研究的方法论中所具有关键性的角 色。作者同时举出日本的“批判佛教”与台湾的释印顺都是以“六识论的缘起性空” 作纯思想的研究,缺乏对《阿含经》中所说第八识如来藏的实证体验,才会对佛教教 义的核心—八识论的如来藏思想—持反对的意见。同样的,中国大陆的吕澂虽是八识 论者,但是因为不能实证第八识如来藏,所以对于如来藏“性寂”与“性觉”并俱而 不冲突一事不能信解,因此错误地认为《起信论》、《楞严经》等等大乘经论是中土创 造的伪经伪论,错误地否定大乘经典的真实性。该文作者由此种种证据出发,最后归 结于禅宗祖师对于般若和如来藏系经论等同看待的态度,是教导弟子以实证为目的而 自由运用,并非思想上有演变或融合的现象,推翻了六识论者及尚未实证者对于中国 禅宗严重误会所作的结论。
该文同时举出禅宗语录的文献证据,证明中国禅宗以实证第八识如来藏为标的, 这不仅仅是萧平实老师的主张,而且也是中国禅宗一切真悟祖师的共同见解,并与印 度大乘佛法的核心教义相契相符。该文并对禅宗开悟是渐是顿、如来禅与祖师禅的差 异等等重要议题,同时进行深刻的探讨。该文以实证佛教之主张,总括近代学术界争 议分歧的要点;并且旁徵博引纵横古今,令禅宗从印度至现代中国之传法本质清晰可 辨,是篇甚具创见的佳作。
袁经文著作的〈“批判佛教”思潮之“基体”论谬误剖析〉,将日本“批判佛教”抨击中国传统佛教天台宗、华严宗和禅宗的唯识与如来藏学说的观点,归纳出四个特 徵:一个靶的,两个渊源,视角异化泛化,佛教学养不实;而以第四特征贯串于前三 个特征中。其中,“批判佛教”以“界”论的“基体论”来体现出印度唯识学的阿赖 耶识和如来藏思想,并作为批判的“一个靶的”。
该文指出松本史朗将老子哲学、神我论、梵我思想和世界东西方古老民族,对于 生命根源于共同的一个“基体”的“一元论”思想,附和为佛教的如来藏思想,根本 就是对佛教教义的错误认知。因为佛教的基本思想是每一个众生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 如来藏(亦名阿赖耶识),而一切众生各各独尊的如来藏体性皆完全相同,与同一个“基 体”的“一元论”刚好相反,也与老子哲学、神我论、梵我思想完全不同。作者指出 松本史朗将如来藏含藏一切种子、出生一切法的深义,以简单化的老子思想、梵我思 想比附,显然只是拙劣性的皮毛相似而已,并没有真正了解佛教的核心义理。
该文涉及第八识如来藏的空性与虚空、虚空界,如来藏与“基体”所指涉的场所 哲学(locus philosophy),如来藏与实体,阿赖耶识体是常或无常的种种辨正与分析, 直指日本“批判佛教”对于中国佛教教义错误理解的根本缺失。由于日本“批判佛教” 对于佛教基本思想的认识,有根本上的错误,正好显示出日本“批判佛教”的“佛教 学养不实”。作者全篇对日本“批判佛教”所提出的六识论作综合性辨析,以显示“批 判佛教”的“佛教学养不实”乃是根本特征;而“批判佛教”之所以会有“佛教学养 不实”的问题,就是缺乏解读佛教经典的基本要求—实证第八识如来藏。该文对于 “批判佛教”有深刻的分析与辨正,是一篇回应日本“批判佛教”的佳作。
以上三篇论文,从直探中国禅宗之源流,或者综论古今佛教禅法的传承本质,乃 至旁及现代日本新兴的“批判佛教”佛学议题,全都围绕在佛教教义是否指向“实证 第八识如来藏”的关键议题。换言之,只有从实证而获得解脱智慧与实相智慧,才能 够综论古今所涉及宇宙与生命实相的一切议题;甚至及于“辩经训练”是否能正确获 得佛法智慧的方法论,乃至回到什么是众生“宜舍此恶邪见”的基本内涵。而且从上 述三篇论文精彩的论述与辨正,不但发古人之所未发,乃至见今人之所未见,正是显 示实证才是获得解脱智慧与实相智慧的源泉。
总编辑
白志伟 谨识
公元 二○一一年六月六日